一个我个人的专栏,会在这里连载一些以开州本地元素为基础创作的故事,今天为大家带来的第一篇,题目就叫《张老三夜钓捡手机巧破人贩案》(上)
三伏天,整个一年中最为闷热潮湿,让人难以忍耐的时候。 对于这全国公认夏日里最为炎热的城市,重庆而言,三伏天实在是一年里最难熬的日子。 重庆是在中国地图上都十分显眼的直辖市,形状上像一只展翅欲飞的老鹰,这也恰恰跟重庆的形象十分贴切,蓬勃发展,如雏鹰展翅,而就在鹰头的位置,坐落着重庆境内都算最热的辖区之一,开州。 开州,原来叫开县,是个有一百七十多万人口的美丽城市,赶着主城区发展的势头,也从原来的深闺美人走到了台前,开始在世人面前展现她的美丽。而就在开州的滨湖路边上,坐落着整个开州人的骄傲,汉丰湖,它就像是佩戴在美人脖颈上的,一块巨大的翡翠宝石,虽未打磨完全,但是丝毫不减其天然的美丽。 而就在这汉丰湖的湖边上,靠着老城区的这一边,大半夜的,一点点火光在静谧的夜色里若隐若现。 这是有人正坐在湖边抽烟,在这种要人命的酷暑天气里,人坐在家里对着风扇吹都受不了,为何在这大半夜的,还有人肯蹲在这更加湿热难耐,蚊虫纷飞的湖边慢慢地抽着烟? 张老三自己也正在想这个问题,他低着头,看着脚下夜色里显得模模糊糊的湿软泥地,,一口接一口地抽着手里的烟,就在旁边的淤泥里,散落着前半夜扔下的烟蒂,还有一根甚至正在冒着缕缕的青烟,显然这是刚抽完不久的。 张老三今年三十多岁,家住在老城区里,还没满二十岁,没等年纪领证就跟人家姑娘办酒结了婚,现在一晃十多年,孩子正是在上高中的年纪,按说这么一个家庭完满的人,又怎么会顶着酷热和蚊虫的叮咬大半夜的来这汉丰湖边找罪受?就是再闲的懒汉也不会这么做吧。 原因倒是很简单,就两个字,没钱。 古话里说的是一分钱难倒英雄好汉,他张老三不是什么英雄好汉,只是个没本事的普通人,没钱能怎么办,孩子到了年纪要上好高中,要交的钱说多不多,但是对他家这状况而言却是不少,孩子的成绩一直很好,总不能让他辍学吧,他张老三就是再不懂事,但是也知道再穷不能穷教育,再苦不能苦孩子这个道理,做父母的,除非是真的没办法了,不然哪狠得下心不让孩子读书? 但是家里仅存的一点用来给孩子上学的积蓄早就被老母亲的病给折腾光了,非但如此,还欠了不少外债,穷人家就是靠天吃饭,对富人家而言的小事落在他们头上,可能就是家破人亡的惨剧。 这不,刚被老婆给数落了一顿的他也不敢还嘴,只是默默地收拾好了家里自己做的渔具,趁着夜色来到了湖边夜钓,一是为了散心,二是要真的钓到了鱼,还可以给儿子加个餐,正是长身子的年纪,也能给他补补了。 夜里的时间过得很慢,不过他也不是着急的人,本就是出来躲骂的,虽然酷暑难耐,但是像他这样外出讨生活的人,早就已习惯了,身上的一些老茧可能蚊子都叮不穿。 他就这样一边抽烟,一边看着脚下发着呆,难得清闲片刻,他不愿,也不敢去想那些烦心的事情,有时候日子真的是过得了一天算一天。 眼看夜已过半了,今天还没有什么收获,张老三忍不住叹了口气,都说人穷志短,现在就连鱼都不上钩,他白天还要出去跑摩的,现在必须得回去休息一下了,不然没精神开车出了事可就真的完了。 而就在这时,下饵的地方一阵剧烈地翻腾,连带着插在泥地里的鱼竿都跟着抖动了起来,张老三脸色露出久违的喜色,好大一条鱼! 他不敢怠慢,三步并做两步就踩着泥走了过去,趟着湖水开始慢慢地收线。 钓鱼看似只用丢饵,然后就可以等鱼上钩就行,其实处处都有技巧,下饵的地方,鱼上钩之后怎么收线,都是有说道的。 张老三老家在后坝的乡下,家门口对面不远的地方就是一条大河,小时候经常去河边玩,零几年一场洪水,把家都整个淹了,一家人这才上了救援的舟,搬到了城区里,这钓鱼的技术,也实在是从小就会的。 收放之间,不过半个小时,这鱼的力气就耗尽了,到了最后收获的时候了,他放松了下来,开始慢慢地收勾,一条肥美的鲫鱼脱水而出,尾巴拍打,在空中甩出了个漂亮的曲线。 “嘿,好贪qi哟。”张老三笑了一句。 开县人把吃说的是qi的音,这里说的是这鱼咬饵深,不是跟平常一样勾在嘴唇上,而是勾进了胃里,张老三倒是不嫌麻烦,反而很是熟练地准备去把钩子取下来,手指刚探进去,却是摸到了个硬邦邦的东西。 “内是啥子东西哦?” 他伸进鱼嘴里摸索了半天,竟然从里面掏出来了个老式的诺基亚手机。 张老三借着自己手机的灯光翻看了半天,心道这年头还有谁用这手机,他也没当回事,只当是这鱼在汉丰湖里待太久了,这手机都不知道吃下去多少年头了,今天钓到条肥鱼,正是高兴的时候,也没多想,就准备把手机往自己兜里一揣,第二天找个收旧手机的卖了去,看能不能换几十块钱,也能给孩子开开荤了。 而就在他把那手机揣进去的一刹那,手机屏幕竟然突然亮了起来,上面显示收到了一条短讯。 张老三想都没想,鬼使神差地伸手划开手机,摁开了短讯。 上面的字很少,但是却足够震撼这个中年男人脆弱的心。 “五万块全准备好了。” 五万是个什么样的数字?对于有的人来说,可能只是一晚夜店的消费,可能是一对情侣一次旅游的日常开销,但也可以是挽救一个濒临破碎家庭的数字,尤其是他的家庭。 最初的震惊过去之后,他一下子关上了屏幕,做贼一样地看了看四周,静悄悄的,这大半夜的,在湖边别说人了,狗都没有一只,陪伴他的,也就只有这些恼人的蚊子了。 他的心脏砰砰直跳,几乎就要窒息。 五万!五万!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能弄到这五万块? 他几乎是下意识地就想去拥有这笔钱,若是平时,以他的胆子,早就把这手机丢的远远地了,哪里还会继续再往下想,但是现在,他刚被老婆赶出来,母亲的疗养,药品都还得用钱,孩子要上学也得用钱,家里都穷的快揭不开锅了,他又如何能放得开手? 现在的他不会去思考其他的,这三个字已经击碎了他的理智。 快走,快走,他现在就只有一个念头,赶紧回家! 他紧紧地攥住藏有手机的裤兜,整个人缩着身子,四处张望,警觉性已经提到了最高,就好像是一只身处在森林里手无寸铁的小兔子,到处都是要捕猎他的猛禽,这时候哪怕是一点风声都能吓他一大跳。 他背着渔具提着装有刚钓上来的鲫鱼的胶桶,低着头在街上快步走着,他甚至下意识地回避掉了旁边路灯的光,整个人尽量地缩在了四处的阴影里,像个游荡的鬼魂。 半夜的老城,路上没有一个人,空旷的街道上,只有他一个人的脚步声,就算是这样,他却还是在不断地回头,好像身后一直有人在跟踪一样。 世界上本没有鬼,鬼就住在人的心里,平日里活得堂堂正正的张老三,此刻却像个闯下了滔天大祸的通缉犯。 张老三家里是老城区街道边最普通的一栋楼里最普通的一家。 他根本不用抬头就走到了地方,然后一头钻进了楼道里,又突然在黑暗中猛地停了下来。 他竖起耳朵,仔细地在听,黑漆漆的楼道里,没有任何的杂音,除了他自己,他感受不到第二个人存在的迹象,他终于能放心了。 快步上楼,开门,上锁,一气呵成。 做完这一套程序的他一下子软了下来,背靠着墙壁坐下,长出了一口气。 屋子里静悄悄的,妻子和孩子早就已经睡了,再过会儿,妻子就要去菜场张罗了,家里这么大的经济压力,夫妻两个都偷不得闲。 他休息了会,总算是缓过了神,这才慢慢地把手机从裤兜里又摸了出来。 五万块全准备好了。 准备好干嘛,他不知道,怎么弄到这笔钱,他也没个计划,最初的紧张激动过去之后,就是长久的迷茫与空虚。 他下意识的在身上摸索着烟盒,却发现最后一支烟早就按灭在了湖边。 张老三叹了口气,只道是命,这五万块就是水中花,井中月,想想就好,白天去把手机卖了,去买几斤肉才是实在的,还好今天钓到了条大鱼,晚上还可以给家人加餐,倒也不错了,学费的事再慢慢想办法就好。 而就在这时候,手机一震,又一条短讯发了过来,张老三的精神一振,顾不得多想,赶紧点开。 “可以再发几张孩子的照片吗,之前的照片都很模糊,我家要的是健康的男孩。” 张老三虽然不聪明,毕竟聪明也沦落不到这种地步,但是他脑子里也几乎是刹那间就蹦出了三个大字,人贩子! 开州,作为重庆市的一个小辖区,民风淳朴,这种牵涉到买卖孩子的大事情,他可从来没遇到过,之前被五万块三个字给冲昏了的头脑也终于是真正地清醒了一点。 他想了会儿,猜测这应该是人贩子落下的手机。 怎么办,要不要报警?这种事情,他一个平头老百姓除了报警,还能干嘛? 张老三的心里纠结无比,理智告诉他,直接报警,或者把手机一扔了事都可以,反正事不关己高高挂起。 但那可是五万块呐,他一个跑摩的,一天到晚起早贪黑省吃俭用都不知道多久才能挣得下这五万块,更何况这对他来说,可是救命的钱,孩子要读书,老母亲要吃药,说句不好听的,一个不好可能明天就是妻离子散的结果,而现在似乎有一个机会就摆在了他的面前,只要他善加利用。 但是这毕竟是牵扯到人贩子的大事,出了事可不简单,他虽然不了解法律,但是心里的那种畏惧是骨子里的,不到万不得已,小老百姓谁敢去干违法乱纪的事? 想到这里,他又怕了,缓缓地从门口起身,坐到了客厅的椅子上,为了换钱,家里的家具都卖的差不多了,就客厅这点木质家具都是自己之前动手做的,足可以知道他家的穷困了。 他从桌子上的烟灰缸里翻找出半截还没抽完的烟头点上,深深地吸了一口,黑暗中,火光点点,和从窗外射进来的路灯光混合在一起,照得他的脸忽明忽暗。 就在这时,里屋突然传来一阵响动,紧接着木质的房门被轻轻地推开,穿着洗的发白的内衣的女人打着哈欠从里面慢腾腾地挪了出来。 女人显然是地道的重庆妹子,一看到张老三正坐在客厅抽烟,零星的一点睡意一下子就被怒火给冲散了,但哪怕是如此,她的声音仍然压得极低,显然是怕吵醒了旁边屋子里还在睡觉的儿子。 “个狗日的张老三,你会跑哈,一跑一晚上哈?娃儿的学费解决不到,一有问题就晓得跑哈?你啷个不直接跑到外国切,还回来干啥子?” 一边说,女人的巴掌一边呼到了男人的身上。 张老三知道自己理亏,也不敢反驳,只能是仍由对方打骂,只是把手里还未熄灭的烟头给丢到了一边,怕烫到了对方。 男人就是这样,屋里屋外的事情都得自己一个人来抗,都说女人难做,其实男人更难做,女人心里不好受还能向男人发泄,男人有事能向谁说? 张老三一边努力地招架一边低着嗓音劝道:“老婆,莫打了嘛,晓得你辛苦,你过人看,我钓回来一条嘿肥的鱼给你补,不都是学费嘛,我内两天一定给你弄到,你莫急嘛,我答应你的事情肯定不得骗你。” 说到学费的事情,女人似乎是一下子被人给戳到了软肋,被抽走了所有的气力,顿时软倒在了张老三旁边椅子上。 “哪里去搞钱嘛,你妈的病要治,我妈老汉也是半斤八两,外头的账都还没还清,你哪些朋友,又哪个有闲钱借给你嘛。”女人一边说一边抹眼睛,声音也带着低低的哭腔,“张老三,我警告你你莫切搞那些歪门邪道哈,你要是遭了,我们这个家就算是彻底完了,就是要卖血卖肾,也轮不到你。” 都说英雄难过美人关,老婆一哭,张老三这心里最后的防线就算是垮了一半了,他捏着裤兜里的手机,强笑着宽慰道。 “放心,最迟三天,我肯定给你搞到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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